有一只妖

…李木林一时间被问住了。

我心中叹了口气，上前几步，语气不自觉放软了哄着这个傻乎乎的大小姐：“就因为他是只妖，自古猎妖人和妖物都是天生的对头，遇到了怎么可能和平相处。”

“就因为…他是只妖…。”我在心里把这句话又一次重复。

其实刘寻玉的问题，我在做猎妖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。

为什么我要杀那些妖呢，虽然好多妖害人，但我杀的也有一些不害人的妖啊，可凭着本能和师傅的教诲，我没有放过一个，但有的妖真的就该死吗。

我问过秦苏，秦苏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呢。

他晓得满是温柔的摸着我的头，说。

妖和猎妖人都存在于世上，那必然是有一定的道理，而他们相对，就如同猫吃鱼一样，猎妖人的存在就是杀妖，而若没有猎妖人那妖物繁荣，世界又会变了一个模样。

我问，那只杀坏妖不就好了。

他回答我，妖没有好坏之分，妖的存在本身就是无有人伦，遭受摒弃的，而他们可能一千年，一万年不做坏事，但这不代表它是个好妖，因为一旦存在，就是个错误。懂了吗。

那时候我似懂非懂。但却能体会到秦苏对妖物的厌恶，从那起我也不问了，既然是秦苏讨厌的，那收就收了，也是我的本职所在，不是嘛。

可兜兜转转几千年过去了，秦苏死了，我也成了他最厌恶的妖物，那我的存在，现在也是个错误吧。

刘寻玉被我的话说的有些迷茫，一双泪眼眨了又眨，终于还是忍不住扑在已经没气儿了的白巫身上咽呜着。

“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是怎么回事。”站在我身侧的李木林看着这场景，小声嘟囔了一句。

我看了看他，余光扫过正在盯着我神色复杂的东方等，最后放在那个不再吵闹，却哭的几乎喘不上气的大小姐身上。

哎…

心中默叹一口气，我转回身。

“哎！林姑娘等等我！”李木林忙把长剑收起来，几步紧随在我身后。

东方等则是看了眼那咽呜不止的姑娘，和那两个扭头就要离开的人影，最终还是低叹一口气，目光扫过刘寻玉身侧的玉佩，轻声开口，“姑娘，我看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进城吧。”看那意思，颇有准备把人送回刘老爷身边的意味。

刘寻玉还是紧紧拽着那已经冰冷的尸体，“我不跟你们走，你们都是坏人！”

“呃…”这话说的，倒是让装好人的东方等噎了一下。

李木林凑到我身边，听着身后突然的安静，小声在我身侧问道：“哎，林姑娘，我们真的就把那刘小姐留在这里不管吗？”

管？我目视前方，轻轻挑眉，怎么管，那刘小姐喜欢白巫，我们又把白巫杀掉了，这会儿不跑，留着干嘛？

果不其然，我话还未开口，就听身后刘寻玉略哑的声音。

“我记住你们了，以后，我一定会为白巫报仇的！”

嗯…这威胁的方式是跟白巫学的吧？

我不予理会，继续往树林外走去。

李木林本来略有停顿的脚步，在看到我继续走之后还是犹豫了一下，又跟了上来。

倒是东方等，站在原地无奈的看了看我的背影，又看了看刘姑娘发狠的眼神。

“喂！说你呢！”刘寻玉见我理都不理她，声音又提高了几分，“就是你们俩杀了白巫！你们俩等着！！”

…

“我说。”实在受不了这刺耳声音的我默默转回身，看着那哭的像个大花脸儿似的大小姐。“我没有杀他。”

威胁什么的…为什么总要带上我？莫非是看我好欺负。

似乎是我理会她，让她变得更有底气一些了，她咬着下唇，继续道“我不管！反正就是你们两个！就是你们两个！”

…

姑娘啊，你身边的人刚咽了气儿，你一不说埋，二不说走，张嘴闭嘴要报仇是什么鬼？哎…我在内心无声的吐槽，看了看刘寻玉身后的尸体，白巫的脸色已经惨白，血液也早已经干枯，往前快走几步，我来到刘寻玉面前。

她似乎是没想到我能有如此大的动作。

吓的小脸儿瞬间惨白，忙后退几步，搂住白巫的尸体。

“你…你要干什么！”刘寻玉瞪着我，一双哭红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，全然没有了刚才那发布威胁论时候的凶狠。

李木林在我身后看的纠结，他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，更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在必要时刻，拦一下我，毕竟刘寻玉再怎么娇纵，也不过是个普通大小姐，而我就不同了，他以为，若我真的是被刘寻玉的话惹恼了，不说其他，光是一个抬手，就足以让刘寻玉死个千百回。

东方等则依旧是那副看好戏的样子。

我盯着刘寻玉不说话，刘寻玉就有些慌乱了。

“你干什么！看我做什么！”一边呲着小虎牙强装凶狠，一边却是忍不住抓紧了白巫的衣袖，可惜的是，白巫已经没有办法再起来帮她出气了。

傻姑娘。

我伸出右手，探向白巫，刘寻玉一看心下一惊，就想拦我，却被我一个眼神吓得定在原地，虽然不敢乱动，眼眶里聚集的泪水却还是忍不住掉落下来。

我手指轻点在白巫丹田，指尖涂抹一股真气，伸手往里探去，手就那么硬生生的进入了他的丹田之内，而再伸出来，手中也多出了一块泛着冷光的白玉石，而再看白巫，已经消失不见。

“全都在这里面了。”我把那白玉石递到刘寻玉眼前。

“这…这是什么？”大小姐被我吓得还有些呆愣，眼泪也未止住。

“命石。”东方等一甩折扇，“这是白巫的命石啊。”好心解释道。

刘寻玉瞪着泪蒙蒙的双眼，不敢置信的看着我。

我轻轻点点头，把那块白玉石放在刘寻玉小心翼翼张开的掌心之中。

东方等说的没错，这的确是白巫的命石，而也是这块命石告诉我，白巫并不是个坏妖物，因为真的食人心脏的妖物是不会有如此清白的命石的，而在之前李木林最后一击的时候，他若真是食人心脏的妖物，那是有绝对的实力挖出李木林的心脏的，可是他没有。

我突然就信了刘寻玉说的，他是吸收天地精华长起来的小妖物。

这…就和我一样吧。

命石出手，手中清凉的感觉消失，我将手背在身后。

刘寻玉小心翼翼的捧着掌心的命石，表情依旧不敢相信，“这…这…真的是白巫吗…”

“不会有错的。”东方等摇着折扇，一副肯定的样子。

我说…做戏也要做全套吧，昨天你还忽悠李木林你是个刚入江湖的新人，今天就来这里装博学，你没看到李木林看你的眼神都已经变化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吗？

当然，我也懒得提醒他，他的暴露，对我来说，无非不是一件好事。

只是难保这人迄今为止所有的暴露和博学不是在吸引我的注意，若我真的理会他，那才是上钩了，我可没那么蠢。

掸去衣角的灰尘，我转回身，“走了。”路过还在呆愣愣看着刘寻玉手里那块命石的李木林，我这次向树林外走去的脚步可不会再停住了。

“啊，等等！”李木林反应过来，快步跟上。

东方等也对那刘寻玉微微一笑，“姑娘还是早点回家吧。”然后也不再提带姑娘一起走的想法，径自跟上了我们的脚步。

果然，这家伙的好人脸都是装的。

我暗中扫了东方等一眼，却见东方等摇着折扇冲我灿烂一笑，我微微蹙眉，收回视线。

狗皮膏药。

不过那被我嫌弃之人却丝毫没有自觉，依旧笑的像朵菊花一样。

出了树林就是城门，我们一行人又回到了城中，看了眼天色，午饭时间刚刚过去，我们刚刚走进一个茶楼歇歇脚，就听门口坐着的一桌汉子在低声议论。

“听说了吗，今早上，刘家又出事了。”

“你消息也太落后了吧，不就是刘小姐失踪的事儿。”

“才不是，这次出事的可是刘老爷。”

…。

我蹙眉，这又是什么妖蛾子，心里叹息一声，扭头一看，果不其然，李木林已经几步走过去和那桌的大汉们搭上了话。

我看着李木林那生动的表情暗想：

秦苏可从来不会这么活泼。

“林姑娘，过来坐会儿吧。”叫喊声把我从出神喊了回来，我扭头去看，东方等已经坐在了另一张桌子边儿，正看着我呢。

你说，这个人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秘密来接近我呢。

我面无表情，在东方等的目光下，淡定的坐在了他的对面。

东方等见我坐下，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，把一直握在手中的折扇合起来放在桌子上，招呼来小二看起来就要点菜的样子。

“林姑娘喜欢吃什么？”他问我。

我垂眸，“随意。”余光扫过那把放在他右手边的折扇，扇脚处，刻着东方两个字，状似不经意的把视线挪开，却不料又看到东方等笑意盈盈的看着我，好似刚刚我扫他扇脚的举动被他看在了眼里，又好似他一刻也没停的一直在看着我一样。

啧，这个人还真是讨厌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