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只妖

“话说李兄，”趁着马儿休息喝水的功夫，东方等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。他几步凑到李木林跟前儿，“雁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？怎么让你这么急着回去。”

说罢，他看了眼西北方，那边，也是我们的目的地。

我陪着马儿蹲在溪水边，眼睛怔怔的看着溪水中的倒影，却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耳朵上面。

“噗…”用溪水洗了把脸，李木林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子，“我也不是很清楚，不过师父很少用紧急哨叫我们，这次竟然用了，肯定是大事。”说着，他俊俏的面容上也有了一丝担忧，“真是让人担心啊…”

东方等听罢，一手晃着折扇，语气轻松的安慰李木林，“放心吧，近期也没听说江湖上有什么大事，说不定只是你师父想你了呢，也或许是你们门派师兄弟哪个不和谐，你师父喊你回去教训他们一顿。”

李木林垂下眼，“绝不可能是那种小事。”

“不过…小等。”他话音一转，指向东方等。“你不是说自己是刚入江湖的新人吗？怎么看起来对江湖事那么了解的样子？”他虽语气严肃，可眼中的笑意依然暴露了他调侃的心。

说实在的，谁能相信现在的江湖上还有傻呼呼的新人呢。

妖怪和人类共生，敢出来闯荡的，哪个没有几把刷子？

李木林想必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吧，我将手伸入溪水之中，冰凉的溪水降低了赶路的急躁，心理悄然分析着，既然他是知道东方等欺骗了我们的，为什么他还会和他同路呢…

我抬眸去看不说话的两个人，原以为是气氛尴尬了起来，却不料一看才知道，并未有我想象中的尴尬，而是二人相视一笑，好似达成了什么共识一样。

说起来…李木林也未曾知道我的底细，那又是为什么，他同意我同行呢。

这双狐狸眼的拥有者，究竟是真的天真无邪，还是别有用心呢？

“喂，林姑娘。”还未细想出个头绪，只见李木林自下游方向招呼着我，“走啦！”白嫩俊俏的脸上表情是那么的生动，只那么一眼，我就摒弃了心里所有的怀疑。

哎…堕落啊。

跨上马背，又是半天的功夫，我们来到了李木林的师门之外。

雁山---天剑门。

一块有些残损的石碑随意的立置在山脚下，而顺着石碑左边的阶梯看上去，数不清的台阶愈发陡峭，直直的插入云层之中，而单站在这里看，竟然无法看到台阶最上的门派大门。

果然，像这种高级的门派，怎么看怎么有股绝世而立的仙气儿。

我看着那虽有破损，却彰显出厚重和神秘感的石碑，忍不住想起了我还是猎妖人时，清字一门的门派主院。

世人皆知清字门出了个厉害的师父交出了个天才徒弟，却不知清字门究竟建立在了何处，我记得当时有不少人还猜测我和我师父是神仙转世，不需要吃喝住宿，便能斩妖除魔，尤其是雨季妖邪活动最频繁的时候，这一对师徒也最为神勇，现在想来，当时竟然还觉得有些骄傲。

不过实际上的清字门并没有她们传的那么邪乎，我师父我不知道，不过我知道我肯定不是什么神仙转世，不然也不会天天被师父奴役着砍柴生火做饭。

没错，我们清字门说是一个门派，不过几代单传，几乎每次都是一师一徒的传授方式，而徒弟也是在师父死后才会再去收徒，这样，门派几乎永远都是两个人。

包括我和我师父。

记忆里，清字门也不过只是一座荒山后的几间茅草屋，我和师父一人一间休息用，一间存放功法书籍用，一间做饭用。而且每每到了雨季，我两个人还不得不把书籍搬到山洞里藏起来，人也出山收妖…好吧，说的太冠冕堂皇了，实际情况就是雨季茅草屋不防水，我俩不得不出山…不然可能要被淹死在山里了。

只是这样的‘门派’和天剑门比起来，多少还是有些小家子气的。

“林姑娘，”东方等轻轻开口拉回了我的思绪，“李兄已经在前面等着我们了，走吧？”他直视着我，似乎又看透了我在想什么一般，而我这才发现东方等原来生就了一双桃花眼，比李木林的略显圆润，而也是这双眼，让他能多次成功伪装成一个好人。

顺着他的视线，我往前看去，果然，李木林已经早走了几步，在两三阶之外的台阶上冲我们招手。

“来啊！我带你们上去！台阶不多的！很快就到顶了。”

不多？我仰头往前看，如果站在这里看不到台阶的尽头的话，那最起码也有千八百阶。

“呃…李兄啊，这台阶有多少层啊？”东方等摇折扇的手也不自觉在仰望了阶梯之后慢了下来。

李木林伸了个懒腰，活络了一下筋骨，略显几分激动，“整一千！”

“…。”

“累…。累死了…。”第一百一十五层，东方等喘的跟死狗一样。我开始回忆，当时斩杀王寻明的时候，他那究竟是真功夫，还是在变戏法，怎么弱的跟菜鸡一样。

“不…。我不行了…。呼…。”第四百七十八层，东方等的折扇不知道收到了哪里，脸上镇定的表情再也做不下去，变得十分纠结。

“坚持住啊小等，很快我们就到了，再说了，你看看人家林姑娘，也没有累成你那样啊。”李木林走在我们前面一阶之上，神色如常，看来是早已经习惯了。

“不行不行不行，这什么石头啊，我怎么一点内力都用不上…”东方等选择席地而坐，休息一下。

李木林也无奈，只好停下等他。

我也只好停下来，顺势调整一下呼吸。

“不知道啊，这个台阶自我们师门存在的时候就存在了，师父说是为了锻炼我们的耐力的。”

也不怪东方等气喘吁吁，就连有千年功力的我此时气息也有些不匀称了，这台阶确实诡异，原本踏上来的时候没有察觉，走累了想要运行真气舒缓一下筋骨的时候，才发现竟一点真气也控制不起来，若不是东方等说出来，恐怕我还要以为是我自己出了问题。

吸功石，我垂眸看着脚底与普通石块无异的石头。

这些吸功石我听我的师父说过，不过却是极为罕见的材料，一般人都不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，极有手段有能力的人也才能得个一星半点的，不过也就这一星半点，用的好了也是无所不能。

原本就知道李木林的门派有钱，一个毛头小子的猎妖人就有那么多不得了的神器，而今一看，天剑门果然是不得了啊，那么珍贵的吸功石都能用来铺台阶，这…若无真的实力，怕就是这些台阶，也被有心之人早就盗挖走了。

“锻炼…耐力…。”东方等气喘着重复，“佩服，果然…呼。。果然是大门派。”

“还行吧。”虽这么说着，可李木林眼里还是止不住的骄傲，“对了，还没问过，林姑娘和小等你们都是哪一派的啊？”

“噫，不对，我记得林姑娘提起过，”好像是到了自家门口的原因，李木林的话又多了起来，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自家山门安然无恙给了他安全感，“林姑娘上次跟我说的是清字门吧…不对啊，清字门不是早就灭了吗？”

我看向李木林，他眼里的疑惑就那么明晃晃的存在。

是了，上次他在听我报出清字门的时候就问过我，清字门已经灭了，我难道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后人。

后人…算不上，我应该算半个前人。

抿了一下嘴唇，我张口就想回答李木林的疑惑，却被东方等抢在话语前开了口，“李兄这是听谁胡说的，清字门一直都有传承，怎么会灭门了呢。”

“真的啊？”李木林有些不信，“可是我记得师父说，近千年前清字门就灭了啊，不是断在那个最天才的林…嗯，林姑娘，上次我跟你说那个天才的名字叫什么来着。”

“林一。”我语气淡漠的接上。

“对对对。”李木林冲东方等道：“不是说清字门当时断在了林一手里吗，那个天才好像是失手了吧？还没来得及收徒，不是就死掉了？”

“胡…”

“是。”

东方等的‘胡说’二字还没说出来，就被我冷冷的声音打断了。

他看向我，眼中有一些不可置信。

“啊？”李木林被我们二人交叠的话语搞得有点乱，“那林姑娘怎么说…。你是清字门后人啊…”

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后人了。

“她本来就是！”这一次，东方等不等我开口，边急着道，好似害怕我再说出什么似的，奇了怪了，我说不说的，与他又有何干系。

“是什么啊？”李木林眨眨眼。

“清字门…后人。”

话音落下，我和李木林同时看向东方等。

李木林眼里满是惊讶和好奇，还止不住的打量着我。

而我眼里，则全是探究了。

东方等为什么要固执的让我用清字门后人的身份？如果他真的和清字门有关系那应当早就知道，清字门的确是灭在了林一那一代，而林一…也是我。

他在打什么主意？难道是想让我复兴清字门？可他明明知道，不说我已成妖，单说我这林一的名号一出，就绝无复兴的可能。

一个死了千年的人去复兴自己的门派？

怕是我师父都要诈尸出来揍我了。

“哇，没想到林姑娘真是清字门的，厉害厉害。”连说了两个厉害来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，李木林又转向东方等，“对了，那小等你呢，你是哪一家门派的啊？”